“哥我這麽穿會不會太不穩重了？”

眼看著要到見面的茶館了，方坤再度不放心的問了一句。

“不會。”陳靖東沒有絲毫不耐煩的第八次重覆：“你才二十出頭，本來就是青春年少的少年，穿這樣很好。再說了，你又不是去應聘面試。”

下了出租車，方坤深吸一口氣，頗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架勢：“哥我緊張，真的特別緊張，你摸我手，冰涼。”

“不怕。”陳靖東摸摸他頭發：“你們聊，我就坐不遠處等你。”

來之前他們就商量好了。這算是方坤跟他媽媽意義非凡的第一次見面，雖然有點諷刺，可是事實已經不容更改。陳靖東想著他們母子總歸有些體己話或是涉及隱私的內容，自己作為外人，還是回避的好。

不成想，遲曉紅的不在乎已經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，大大方方的邀請陳靖東一塊兒坐。

“回避什麽？本來也沒什麽，一塊兒坐吧，隨便聊聊。”

陳靖東不知道該籲口氣，還是該為方坤感到難過和悲哀。

方坤的鄭重其事，遲曉紅的毫不在意。

這其中的心酸渴望和孺慕之情，讓陳靖東心疼自家小孩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。

遲曉紅認真的看了兩眼坐在對面有點拘謹的少年，突然笑了：“都這麽大了，還真不習慣。我家嵐嵐才十一歲。哦，嵐嵐是我跟前夫生的女兒，說起來算是方坤的妹妹吧。”

方坤嘴唇動了動，那聲媽怎麽都喊不出口。

遲曉紅在這點上倒是很敏感，擺了擺手：“方坤你別為難，真不用考慮稱呼的問題。我前兩天跟陳靖東說過，我也不配當你媽。隨便你怎麽叫，叫阿姨也行。”

“那怎麽可以。”陳靖東不動聲色把那些疼痛壓在心底，放在桌下的手輕拍了下方坤的手背：“輩分和稱呼是血緣上不可更改的，不能亂叫。”想來也是諷刺，他陳靖東其實最沒立場說教這個，好好的二叔變成了哥，最後又變成了愛人。

“我跟方偉都挺對不起你的，”遲曉紅也多少知道些方坤這些年的經歷：“前幾年我跟方麗有聯系，我知道你的情況。聽說你現在A大讀書？挺厲害啊。”

方坤臉色有點白，那些桀驁不馴的刺統統軟了，即使憤怒，也在這好不容易得來的見面之下甘心蟄伏。一個孩子對血緣親情的渴望，對缺失母愛的卑微仰慕，從來不曾消失過。

“也不是我多厲害，這些年如果沒有陳靖東的鼓勵和支持，我也不可能考上A大。”

“那倒是，”遲曉紅塗了艷紅色指甲油的手指推了推桌上的曲奇：“你吃點，別客氣。要說人各有命，還真是不假。我聽說方偉後來結婚，家裏過的也不咋地。我家姑娘學習也讓人頭疼，不愛看書，天天抱著個iPad刷抖音，真氣人。反倒是你方坤，自己上進，也有貴人幫扶，現在看起來前途最好……”

“媽，”方坤鼓起勇氣，出口的聲音都變了調：“你快別這麽說了。”

遲曉紅未必懂，可陳靖東感同身受。

那種客客氣氣像跟不相幹路人一般的寒暄，正是把方坤歸結在外人那一檔的，不上心也不傷心。輕飄飄的上下嘴皮一碰，卻帶著重逾千斤的力度，能把人壓死。

遲曉紅有點尷尬：“我好像確實不太會跟孩子溝通，都不愛聽我說話……那啥，還是要謝謝你啊陳先生。”

“其實我今天要求見一面，”方坤在桌下握住陳靖東的手，力氣大的嚇死人：“除了想知道我媽媽長什麽樣子，也想跟你說件事。”

少年舔了舔嘴唇，帶著破釜沈舟豁出去的勇氣，直視著女人的雙眼，用三個人都聽得到的聲調說出口：“我現在是成年人了，不需要你們替我負責。我只想告訴你，我過的很好，我跟陳靖東在一起，以後……也不會分開。”

遲曉紅驚愕的看著他，能言善辯的女人仿佛頃刻間得了失語癥，什麽都說不出來了。

在方坤握住他手的那一刻，陳靖東就心靈相通的知道這孩子想幹什麽了。

男人反手包住方坤的拳頭，稍稍用了力，無聲的表明自己支持的態度。

“我，”遲曉紅有些慌亂的拿起茶杯想喝，結果手一抖，有兩滴茶水濺出來，落在女人米白色羊絨衫的下擺上：“真沒想到這樣。不過挺好的……”

她說挺好的。

被自家爸媽連哭罵帶動手揍的，陳靖東都沒失望，這會兒看到遲曉紅的反應，莫名覺得失望。

遲曉紅扯了兩張紙巾低頭擦毛衣，過了半分鐘再擡頭，那點慌亂已經不見了。

“方坤你是怕我反對是嗎？我不是那麽不明事理的人，現在社會這麽開放了，我也知道同性戀不是病。陳靖東看著就很可靠，我覺得你倆在一塊真心不錯，挺好……”

空氣有一段難捱的壓抑，三個人面對面坐著，彼此都感受不到對方的誠意和溫度。

都不說話，反倒讓遲曉紅變得更不自在。女人攏了攏頭發，躊躇著，最終嘆口氣擡眼：“其實，坦率的說，我是挺吃驚的。可是我覺得我也沒立場談什麽反對，畢竟這麽多年不聞不問的，如今發現方坤性向跟一般人不同再跳出來指手畫腳，我是沒那個臉幹這種事。”

方坤艱難的吞咽了下口水，很快接話：“媽我對你沒要求，我以後也不會幹涉你現在美滿的生活。我只求你一件事，你能把你剛才的立場跟方偉說一下嗎？在他跳出來反對的時候。”

從茶館出來，陳靖東一直偷眼看自家小孩。思忖著萬一真哭了，該怎麽哄。

“幹嘛？”方坤又不傻，很快抓住男人的手掐了一下松開：“真當我那麽脆弱，受不了這點打擊要哭？我才不會呢。”

“不會最好。”陳靖東伸手攔車：“怕你想見，見了又難受。晚上請你吃大餐，想吃什麽？”

“回家吃吧。”方坤聳聳肩，看著打了雙跳緩緩停下來的出租車：“我理解她的想法。其實她不是冷血，只不過這麽多年都沒在一起相處過，是真的沒有感情而已。”

“你能這麽想最好。”陳靖東伸手拉車門，低低加了一句：“以後都有我，我的家人都是你的家人。”永遠不會再拋棄你的非血緣性家人。

一路上回家，方坤一直表現的很正常。

買菜，燒飯，吃飯，洗碗。

新家的鞋櫃上擺了一張兩個人的合照，是去東北玩的時候拍的。穿的像個大狗熊的少年趴在男人肩上，笑彎的雙眼燦爛如星，滿滿的幸福。

陳靖東擦著手從廚房出來的時候，一擡頭就看到方坤拿著照片趴在鞋櫃上看，怔怔的出神，從側面看過去，能看到少年微微往下撇的嘴角和落寂的眼神。

“看多少回了，還看。”陳靖東走過去，拿過照片像模像樣的瞄了一眼：“不過確實把我照的挺帥啊。”

不成想方坤根本沒像往日那樣笑話他自戀，反而點了點頭：“我男人全天下最帥。”

這麽一說，真把陳靖東老臉說紅了，放下相框伸手刮了下少年筆挺的鼻梁：“你也不害臊。”

“哥，”看到男人轉身，方坤從背後一把抱住陳靖東的腰，埋在他背上蹭了蹭，聲音有點悶：“今晚不用套行嗎？我想感受到你在我身體裏的溫度。”

最近事情多，兩人各自忙碌著，真算起來已經有些日子沒親熱了。

方坤這麽一說，幾乎是瞬間就把陳靖東的火給點起來了。

男人扣住小青年環在自己腰上的手：“胡鬧，那樣……”

“衛生嗎？我一會兒去灌洗。”方坤不依不饒：“還是你怕太敏感控制不住自己？沒事，有本事你就幹死我，我肯定不求饒。隨便你做幾次，”少年的聲音像最魅惑的海妖，勾著船員心甘情願的沈淪：“隨便你用什麽方式。哥你好好疼疼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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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坤頭一次被自家驍勇善戰的男人做昏過去了。

這其實不能賴到陳靖東頭上。

雖然是方坤勾引在先，可是陳靖東知道小孩今天有心事，只是壓在心底不肯表現出來而已。是以自己心頭火再盛，始終存了一分清醒和小心翼翼，害怕真傷了方坤。

結果上了床，方小朋友簡直成了妖精，擰蹭撩撥，勾的人鼻血都快飛濺三尺。

陳靖東很悲哀的發現，哪怕自己曾經受過最嚴苛的訓練，他還是頂不住愛人的勾引。

哥你抱抱我，抱緊點……

然後，就沒有然後了。膽敢挑釁特種兵強體力持續率的某人，實打實的被-幹趴了。

側過臉親了親昏睡少年的額頭，陳靖東趁著自己魔化之前趕緊跳下床，去冰箱那裏灌了一肚子冷水消火。

他好像對方坤上癮了。光是剛才想了想，就再度有了硬起來的跡象。可是要知道，今晚無論是持久度還是次數，都已經打破了兩人過往的記錄。

還是不夠。陳靖東覺得自己很可怕，想要一直埋在裏面不出來的沖動，強盛到變態。

客廳的角落裏堆著兩個紙箱子，是原來方坤房間裏收拾出來的東西。原來讀初高中時期一些有紀念性的小玩意兒還有書本之類。

陳靖東趿拉著拖鞋走過去，盤腿坐在地上，打開最上面那個紙箱子，很隨意的翻看起來。

不是他窺探隱私，早在從老房子搬出來的時候，方坤就跟他說了，所有的東西隨便看，不用不好意思。

幾張電影票根，夾在一個巴掌大破舊的本子裏面，露出一點紙頭在外面。電影票熱敏紙上的圖案和文字都淡的快看不見了，陳靖東依稀能分辨出來，是湄公河行動。他第一次請方坤去看的電影。

攤開的本子，密密麻麻寫了很多字，稚嫩的，真誠的。一本記的滿滿的筆記本。方坤的日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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